狗尾巴草

胡八一这辈子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落魄到去胡同口堵人家，干这种偷鸡摸狗，抢人家自行车的事儿……

放在从前他当连长那会儿，手底下的兵蛋子要是敢干这缺德事，他废话都不会多说一句，直接给废了。

可现在，他也只能是连连叹气了……

他心里暗暗思量，这人倒霉起来怎么抽根烟都呛得眼泪直流呢！

他叼着根烟，抬头望着天空，烟雾轻飘飘的缭绕在四周，把他衬得朦朦胧胧的。

月黑风高，真是个作案的好时辰。

王凯旋站在远处瞧他，心里恨铁不成钢，［老胡……你他妈倒是把烟灭了啊，谁半夜三更出来做贼还这么明目张胆的……］

他把手里的麻绳紧了紧，往手里呸了口唾沫，比划几下，［看我王爷爷一会儿大显神通……］

话音一落，就隐隐听见自行车车轮车咕噜轻盈滚动的声响，王凯旋屏住呼吸，往后对胡八一挤眉弄眼的，可惜此处路灯坏了，漆黑一片，全然浪费了他的表情。

倒是胡八一，耳朵也尖，听见动静就赶灭了烟，精神抖擞起来，全神贯注的望着巷口处……

那车轮滚呀……滚呀……

胡八一心里发紧，竟是觉得他都快撞到心尖上了。

一霎时，只听王凯旋大吼一声，在黑暗中抖开麻袋，动作极快的往那人脑袋上一罩……

接着用宝塔镇河妖之势的把那人往地上一压，回头欣喜大喊，［老胡，人制住了，赶紧把车开走……］

他生的肥胖，那人被他脸朝下直挺挺的按住，五官被挤的变形，嘴里吃了一地的灰尘，怒得闷哼两声。

胡八一心下大喜，赶紧跑过去，这腿刚刚迈出两步，就听见王凯旋大嚎一声，［哎哟……我的脑袋……］

原来那小子随身揣着一块砖头，趁着王凯旋回头之际猛力挣扎了两下，像尾鲶鱼似的从胖子身下滑了出来，一把抄起砖头就给了他一下，胖子行动笨拙些，猝不及防的硬生生挨了这一下，顿时脑袋晕乎起来，眼前直冒星光……

胡八一平时虽爱和王凯旋拌拌嘴，骂他皮肉厚实，可这穿一条裤子长大跟亲哥们似的兄弟受了伤，他心里气得不得了，抡着胳膊就揍了上去……

那人也不是吃素的，虚晃几下，咬着牙一边后退一边躲，胡八一是军人，架势凌厉又专业，可那人只是凭着一点灵活的技巧在躲……

没一会儿，那人被再次严严实实的压在了地上，这回他又吸了一地灰尘，气得眼睛都红了。

［哥们儿，江湖救急，有借有还，兄弟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借你的自行车的，你大人大量，来日我们一定答谢啊……］

胡八一挺和气的压在他，笑着跟他说。

［甭跟这小兔崽子废话了，赶紧一棍子弄晕得了，妈拉个巴子的，哎哟……妈的……下手忒狠了……］王凯旋气得直瞪眼睛，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个不停歇，啥方言都一股脑的往外冒……

［你看……你把我这兄弟也打伤了，他平时里多和气的一个人……］胡八一继续胡言乱语的哄骗那人。

［那是他活该……］被压着的人终于开了口。

［小子，找抽是吧！］王凯旋疼也忘了大半，捋高袖子就要过来揍他。

胡八一愣了愣，一待这人出声脑子就被炸开了似的，满脑子白雾……

他抽出腰间的手电筒我那人脸上一照……

［齐勇！］

［胡……胡八一？］

*

1969年，北大荒。

那时胡八一不过十九岁，整个一小孩儿，整天爱调皮捣蛋，他扛了一上午的麦梱，累得不行，趁着指导员喝茶的功夫偷偷溜出来……

舒舒服服往草地上一趟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，翘高着腿，心情大好的望着北大荒的白云朵朵。

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一些小动静……

一个男人站在一棵树下，瞧着另一个玩盘树的游戏……

［起来呀……］那男人光着膀子，语气带着嘲讽。

［你咋欺负人呢？］盘树的那个小子年纪很小，身子瘦弱，一脸的委屈又不敢叫喊。

［你要是站起来，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。］他笑笑，［你看咋样？］

［可……这根本就……］

［那我就玩死你，别忘了是你哥害死我弟的……］

胡八一瞧了瞧去，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帮帮忙……

他对齐勇第一印象不太好，太骄傲了，又倔……

直到那年的冬天，齐勇把他从咧咧的大烟炮中救了回来，他们的关系这才慢慢变得近了点，他开始重新去认识这个小伙子……

原来他是爱笑的，实诚的，正义的，害羞的……

再后来的事儿，胡八一都不敢想下去了……

他偷瞧过齐勇白花花的屁_股，趁人家喝醉时，借着酒意亲了两口红彤彤的脸蛋，对了，他还摸过齐勇软乎乎的命_根子……

好在，毛主席开眼，这些齐勇都不晓得。

*

三人找了家饭馆，王凯旋把兜里的粮票往木桌上一拍，豪气干云的说，［老板，给爷爷我弄个鱼香肉丝，猪肉炖粉条子……］

［别别别……这顿我请……］齐勇赶紧站了起来阻止他。

［哥们儿，你和老胡同生共死过，患难与共，我……我王凯旋是他一条裤子穿大的亲兄弟，老子是混账，瞎了狗眼了，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，自家人打自家人了……］

王凯旋说得声情并茂，还没喝酒就感觉已经醉醺醺了。

胡八一也没吱声，坐在一旁，王凯旋气得一拍桌子，［老胡，你丫干嘛呢，怎么一句话都不表示表示……］

［齐勇……这个……我……］

［胡八一……］齐勇抬手止住他，［你别说话，我先问你……］

胡八一心里有些虚，他天不怕地不怕，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齐勇怀着那么一丝旖旎心理，所以一见齐勇，怂得不得了，眼睛不敢抬，说话支支吾吾的，活像个扭捏的小姑娘。

王凯旋站在一边恨不得踹这小子一脚，三张皮的人了，还这德行，话都说不利索。

［你咋混到这地步了？］齐勇咧开嘴笑。

胡八一愣住了，张张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TBC

手一滑，又把名字打成了杜剑锋，吓得我赶紧喝口水压压惊，前篇文中毒太深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