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尾巴草

多日来，被烈日燥得灼心的北平城，因为一场悄然而至的倾盆大雨，稍稍凉爽了些。

昨日在和敬公主府大门前闹事的燕大和东北流亡学生，气焰也收敛了些许，安静的等待政府承诺的配给粮发放下来。

方孟韦弯腰下了那辆军用吉普车，门口的一个士兵立刻小跑步过来替他撑伞，他微微笑笑，接过那把黑色的伞，小弧度的摇摇头，又回过身提起一口藤制的大箱子。

那栋法式小洋楼的两旁栽种着北平不常见的一种高大树木，蜿蜒如蛇行的枝干，灰白的树皮，叶片细长尖锐带着密密的齿，橘红色的叶子被雨水浇湿，萧瑟而独特。

他顿住脚步，抬头往北平的天空瞧去，阴雨缠绵着乌云，淅淅沥沥的雨丝斜斜的溅在他的白色衬衫袖口，雨露化成水，濡湿，晕开。

冷风灌进他的衬衫领口，方孟韦冷得战栗了一下，然后接踵而来的是疲惫和无奈，为这个国家，为方家，更为自己。

一种不安和疑惑，慢慢袭上他的心头，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
为什么这个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荣副局长刚一上任，就要任命自己为他驻北平期间的副官？

徐铁英这个中统的老狐狸不是善茬他自然是知道的，在大哥上南京特种刑事法庭的时候他便见识过了，他心思缜密，贪婪又狠毒，挥金如土，杀人如麻的二如将军说的正是这种人。

自抗战以来，徐铁英所代表的老一派和建丰同志的太子系，明里暗里的斗，方孟韦虽是三青团出身，却也是立场中立，不向哪一边倒戈，他年纪虽轻，却因其父方步亭的关系，早早便知明白搅进这漩涡，就再也上不了岸了的道理。

可如今，他却感到，他成了一颗棋子，一方是党国，一方却是他的父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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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军官恰好走到门口，见了他，便两腿一蹬，行了个军礼，「方副局长。」

这个军官是荣石从南京带来的助手，今晚是他呆着北平的最后一晚，明天天一亮就得赶赴南京国防部保密局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方孟韦，所以温和的笑了笑。

方孟韦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，他听说方孟韦出身高贵，父亲是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行长，自己年纪资历尚轻就当上了北平警局的第一副局长，在脑海里描绘这人模样神情时，思来想去都是一副趾高气扬，心气儿极高，用眼角都能扫死人的嚣张跋扈。

可眼前的青年却是这样的温和内敛，他穿着白衬衫，撑起黑伞的那处袖口略有湿意，他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门口，眼底被初夏的雨润得水汽氤氲，瞧着自己的时候轻轻抬起眼睛，眼神变得更加清亮，好似一朵轻云拨开阴沉的天幕，让整个北平风和日丽起来。

青年军官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荣副局长的意思，他耳边想起他的话：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，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为党国效忠的人，他不需要有太复杂的心思，但却必须对我忠诚。

方孟韦没有笑，大概有些陌生的拘束，他放下伞，慢慢收起，青年军官忍不住把视线移向他的手指，修长干净，指壳莹白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润，他突然开口道谢，「谢谢，荣副局长回来了吗？」

声音却不似他脸庞的俊秀，是沉稳而醇浓的，尾音顿落时，勾起一丝绵长的余韵，让人酥麻，青年军官忽然忆起了自己家乡的一种酒酿，也是这样入口浓烈，下喉滋润，回味无穷，自此以后日日念想着。

「荣副局长刚刚从顾邸回来，这不才跟我提起您要搬来的事，没一会儿功夫，您瞧您都来了。」这个军官特别爱笑，匆忙间接过方孟韦的雨伞和行李，招来管家，「林管家，把方副局长的行李放到楼上的房间去。」

方孟韦见一个六十上下的老人走了过来，对着自己点头哈腰，心生不忍，忙把行李往身后一藏，对上军官的眼神变得冷清了些，「不用了，方家家教，长幼有序，林叔，往后您就叫我孟韦吧！」说完提着那口藤编的箱子和雨伞绕开两人王大厅中间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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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石戴着一副俄国产的窃听耳机，耳机里传来一段嘈杂，模糊不清的录音，他用手上的钢笔在那份摊开的报纸上逐个圈字。

忽然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，虽然声音很轻，但他训练有素的耳朵还是很快分辨出来，于是不动声色的按下按钮……

荣石有些紧张，他甚至忘了可以让那人直接进来，慌乱的理了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，坦步朝门的方向走去。

那敲门又响了两下，清脆，规律。

孟韦刚想转身离去，身子稍一侧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……

「方副局长……」

孟韦听到荣石这样喊，他转过头，荣石端正的站在门边，身姿挺拔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，却很快掩饰过去。

方孟韦惊讶的眨眨眼，愣了一下，回过神后立刻两腿一并，「荣副局长……」

荣石垂眼浅笑一下，目光移到那把湿嗒嗒的雨伞上，雨水顺着褶皱滑落，弄湿了一小圈实木地板。

「外面的雨还没停呢？」

方孟韦听见他问，语气温和。

不知怎么，方孟韦忽然觉得有些尴尬，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却依然有些发哑，「下了快一天了，一直没停。」

荣石再一次笑了，比方才还要柔和，方孟韦忆起青年会所的那个眼神，忽然感到一阵恍惚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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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终于同居啦啦啦啦，忽略剧情BUG，我只想写个谈恋爱的文而已，以及，想写荣霖，有姑娘想看吗？可以给我供梗，如果没有我只能自己想啦TAT